（《Cyberpunk 2077：幻影自由》中的劇透；TW：對自殺的討論）
兩名逃犯乘坐單軌列車。他們逃脫了抓捕。他們自由了。他們倆都疲憊不堪、血跡斑斑、傷痕累累，但都充滿希望。單軌列車將帶他們走向自由，到達一個不再需要他們犯下的不可估量的罪行的地方，在那裡生命可以再次有價值，在那裡他們都可以重新開始。
除了，不，他們不能。其中一個是騙子。這個謊言意味著他們中只有一個人獲得了自由。他們都是應得的，為了得到它經歷了巨大的痛苦。但只有一個。騙子已經昏迷不醒。另一個人必須做出選擇。
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在對話選項中暫停了《Cyberpunk 2077》，就在《幻影自由》結局的瞬間，認真考慮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後果。幾分鐘後，我打了電話。隨著遊戲最後幾個小時的結束，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段獨白。
「對我來說最困難的事情就是離開生活。我仍然熱愛生活。我們被當作有肌肉的電影明星一樣對待。我們擁有一切只是為了要求……我想要的任何東西都可以透過電話獲得。免費汽車。鑰匙到全城的十幾處藏身處。我一個週末會賭 20、30 英鎊，然後我要么在一周內花光獎金，要么去鯊魚那裡償還賭注。沒關係。這沒有任何意義。當我身無分文時，我會出去再搶劫一些。我們掌控一切。我們賄賂警察。我們賄賂律師。我們賄賂法官。每個人都伸出了手。一切都是為了奪取。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是最困難的部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沒有任何行動。我必須像其他人一樣等待。甚至不能得到像樣的食物。我一到這裡，我就點了意大利麵配大蒜醬，我點了雞蛋麵和番茄醬。我是一個普通人。我的餘生就像一個笨蛋一樣。”
幻影自由的場景
對於那些不知道的人來說，這段獨白就是馬丁史柯西斯的犯罪劇傑作《好傢伙》的結尾。高級黑幫成員亨利·希爾 (Henry Hill) 背叛了他的朋友，並採取了證人保護措施，而他的最終懲罰是……在郊區過著相當體面（儘管很無聊）的生活。這其實是史柯西斯作品中相當常見的主題，讓一般人的生活感覺像是被寄託在地獄邊緣。類似的命運等待著《賭場》中的艾斯·羅斯坦、《華爾街之狼》中的喬丹·貝爾福特、《愛爾蘭人》中的弗蘭克·希蘭、《地獄》，甚至《沉默》中的塞巴斯蒂昂·羅德里格斯。煉獄是我們絕大多數人日常生活的地方，永遠不會達到荒謬、欣喜若狂的高潮或可怕、血腥、殘酷的低潮。通常，它不會被定義為幸福的結局或令人沮喪的結局。這只是一個結局，就像我們大多數人所經歷的那樣可恥，只是因為這些角色的處境形成鮮明對比而引人注目。
這不是你在電子遊戲中經常看到的結局，因為非常明顯的原因，真的。尤其是在 AAA 領域，這種媒介往往重視玩家的能力和自由，很少有開發者試圖最大化他們的受眾，希望透過讓玩家感覺自己像個笨蛋來破壞樂趣。即使在 FromSoftware 遊戲中，雖然它們肯定會讓你比大多數遊戲賺得更多，但當你與 Gwyn 或 Radagon 之類的人較量時，當你感覺像你一樣時，所有玩家的進步都很重要已經讓世界在某種程度上屈服了。無論當玩家無法控制時過場動畫中可能會發生什麼，從根本上專注於積累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和街頭信譽的遊戲的最終目的是將其釋放到一個充滿敵意但脆弱的世界。
然而，當談到《Cyberpunk 2077》的最終音符時，CD Projekt RED 卻有不同的想法。
回顧一下：除了《幻影自由》之外，賽博龐克的結局都不是特別幸福，公平地說，這非常符合該類型的精神。理論上，卡在 V 頭上的遺物使基努李維飾演的強尼銀手復活為數字幽靈，但實際上，他更像是數字腫瘤。他的存在意味著我們的主角V將會死亡。原版遊戲中「最幸福」的結局是與混亂的游牧民族帕納姆一起離開夜之城，帕納姆也許有一天會認識一個可以幫助解決 V 的約翰尼·銀手問題的人。這是充滿希望的，但只是一種膚淺的方式，除非你對巴拿馬有過浪漫的經歷。敘事上最令人滿意的結局是 V 在荒坂塔上進行血腥橫衝直撞的結局。故事的結尾是，V 仍瀕臨死亡，但即將前往太空進行一次瘋狂的搶劫，以獲取財富和榮耀。至少你會留下一具漂亮的屍體。
但現在，《幻影自由》有了新的結局，當它結束時，它實際上會永遠滾動。在《幻影自由》中，為了盡可能簡短地講述一個冗長而曲折的故事，一位名叫歌鳥的政府特工為V 提供了另一種擺脫困境的方法：在她的飛機在超級自由主義者的飛機上墜毀後，幫助拯救新美國總統。狗鎮的據點，招募伊德里斯·艾爾巴的退休超級間諜所羅門·里德幫忙，並消滅其專制領袖漢森。這樣做，NUSA 的頂尖科學家不僅能抹去 V 的犯罪紀錄，還能妥善處理 V 的遺物。
快轉後，很多人死了，一些令人瞠目結舌的背叛發生了，漢森死了。 V 和 Songbird 有一個非常共同的目標，那就是需要將自己從一生的奴役和即將到來的厄運中拯救出來。因此，玩家可以選擇在里德背後進行兩面派，並與歌鳥一起奔跑，以治愈他們的痛苦，並在最後的邊境重新開始。憑藉 V 的所有能力，以及 Songbird 的網路軟體王牌，看起來他們兩個很有可能成功。
這就是比賽拋出曲線球的時候。 V 和鳴鳥在太空港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槍戰，並跳上單軌列車前往一張離開地球的單程票後，鳴鳥在半死不活的神誌不清中承認，是的，月球上有一種治療方法正在等待著。但只有一個。 Songbird 一直在使用 V 來幫助她衝刺。在她昏倒後，V 面臨著選擇：他們可以放走歌鳥，在其中一個香草結局中找到自己的自由之路，或者他們可以打電話給所羅門·里德，把歌鳥交給他。
《Cyberpunk 2077》中並沒有太多 Telltale 式的道德選擇時刻，但這部尤其醜陋。事後兩人都覺得不太好，但最後我選擇打電話給里德。這個決定中甚至沒有惡意，儘管惡意是可以理解的。在《Cyberpunk2077》的世界裡，真正善良、值得信賴的人太少了，而對Songbird 來說，多次冒著V 生命危險，只是為了在關鍵時刻拒絕他們的救贖，感覺就像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甚至沒有因為歌鳥照顧自己而生氣。我累了。一種非常特殊的疲倦味道，自從謝潑德指揮官的最後幾天以來，我從未對遊戲主角有過這種感覺。看著暴力和貪婪的循環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並意識到需要打破它，人們感到筋疲力盡。
但這就是電子遊戲，對吧？這就是生活，透過代理。重複。一致性。驗收。最後，掌握。當情況改變時，不斷重複，直到新的情況變得一致。但當這種掌握必須導致玩家和主角以外的世界被啟示時，就會產生衝突。 《質量效應》的指揮官謝潑德可以殺死所有他們想要的女妖和蓋斯，但在為宇宙做出選擇時，掌握遊戲的先鋒或工程師職業並不意味著什麼。這種衝突是許多玩家當時反對這個結局的重要原因。無論是否有意識，玩家都希望自己對遊戲戰鬥的掌握在拯救銀河系時發揮作用。同時，Bioware 希望玩家在上述星系中投入情感來決定如何最好地拯救它。這對雙胞胎永遠不會見面。
另一方面，頑皮狗則在《最後生還者》遊戲中一心一意地用殺戮來解決玩家的問題。如果你這麼想殺人，你和喬爾/艾莉就會承受它的重擔。當《TLOU 2》中艾莉真正被困在一個空蕩蕩的煉獄海灘上，沒有人可以謀殺時，玩家已經不再需要努力成為更好的殺手，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了。如果玩家能夠更好地控制艾莉接下來的去向，甚至提前幾個小時，那時她實際上有從此過上幸福生活的合法選擇，那麼這一點就會受到更大的打擊。儘管如此，意圖很明確，而且無法阻止艾莉做出最糟糕的選擇仍然給人留下了持久的印象。
因此，V 坐在 Songbird 對面，需要做出選擇。我打電話給里德。里德仍然對歌鳥懷有深厚的感情和同情，並承諾，如果V將她交出，他會保住她的生命，並信守歌鳥治癒的承諾。那個場景是我們最後一次看到鳴鳥，儘管里德後來向 V 保證她還活著。更重要的是，里德信守諾言，這意味著鳴鳥是 V 需要為之殺人的最後一個人。曾經。片尾字幕滾動，片尾字幕序列可能是從丹尼爾克雷格邦德電影中撕下來的。這是一個強而有力的結局。但這還不是結局。
花了一些時間來解決事務——拯救德拉曼的人工智能，與凱瑞·歐羅達恩一起演奏最後一場演出，與V的浪漫選項（朱迪，在我的V的情況下）共度一夜— —里德再次打電話來解決問題。解藥已經準備好了。但在你們被接走之前，你們兩個在加油站進行了一場尷尬的談話，而他正準備將夜之城置於後視鏡中。里德的最後一次任務結束了。他也累了。當他騎車離開時，約翰尼對下一步的情況不置可否，他預測了他的未來：“他會上吊自殺。”
約翰尼的獨白——以及基努的表演——令人難以置信，但令人難以忘懷。里德現在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他最親密的關係現在無法啟動。如果他有情商，他就會帶著他的調酒師朋友一起去。但不是。他會孤身一人。他會空虛的。強尼說，在那一天他意識到，由於沒有其他人可以殺死，他會自殺。
在《最後生還者 2》發布後我也想到了這一點。當艾莉在遊戲結束後離開家時，她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這個問題就是為什麼它是所有遊戲中最感人、最空洞的結局之一。至少艾莉沒有自殺傾向。她直立、行走，準備進入未知世界。但我並不羨慕頑皮狗的工作，如果他們決定解決這個問題，試圖找到艾莉的目標，因為復仇不是一個選擇，而且處理更多的死亡令人筋疲力盡。不少人認為這就是《最後生還者》需要結束的地方，但這裡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他們並沒有錯，很多人在原版遊戲的結尾也這麼說過。當權力不再是存在的一切時，AAA 電玩遊戲中的主角會做什麼？
這就是《幻影自由》結束時玩家會發現的事情。
V 最終被 NUSA 接走並移除了遺物。強尼對回到一無所有感到憤怒，但至少，他理解。就這樣，V 被麻醉了，接受了手術。
手術很成功，但也產生了相當驚人的副作用。移除遺物顯然對 V 的網路軟體造成了永久性的重大損害，以至於如果 V 想要安裝一個向他們顯示時間和天氣的小部件，就可能會關閉他們的整個神經系統。於是一切都煙消雲散了，V 在一家無菌的 NUSA 醫院醒來，不僅完全無能為力，而且已經是兩年後的事了。所有主要 NPC，包括 V 的愛人，都已離開。尤其是朱迪，她已經是已婚專業人士，住在遠離夜之城的地方。
當 V 終於可以順利行走返回夜之城時，他們的第一站就是看看如何讓開膛手維克重新啟動他們的網路軟體。這是不行的，維克的商店似乎被夜城版本的百思買極客小隊買下了。當V走出去的時候，他們被兩個渣男攔住了，從前，V只要看他們一眼就可以變成拉豬肉。相反，故事的結尾是V用拳頭打臉，然後從樓梯上摔下來。
整個《Cyberpunk 2077》都在不懈地、激烈地尋找這一刻，V 不再面臨 Relic 瞬間殺死他們的危險。任務完成。現在，整個世界都可以瞬間殺死他們。 CDPR本來可以就這樣退出遊戲，而V則在諷刺中輸在了陰溝裡。相反，我們得到了一個裝飾音，這是最近記憶中最強烈的音調之一。 V 被一個你在賽博朋克故事的宏偉計劃中根本沒有真正考慮過的人拯救了：米斯蒂，已故的偉大傑基·威爾斯的前任。當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是那種在維克家前台工作的新時代女孩。現在，兩年後，她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哥特，但她也是我們在整個遊戲中根本看不到的東西：仁慈。
當 V 跌入谷底時，米絲蒂坐在他們旁邊的樓梯上，為他們撣去灰塵，然後他們聊天。關於很多事情。關於一路上死去的人們。關於夜之城有多混亂。關於生活。米絲蒂失去了工作、朋友和愛人，兩年後她的街上應該是一片狼藉。夜城應該毀了她。相反，她正在走出去，決心繼續前進，繼續行走，繼續生存。米絲蒂的未來沒有支線任務。沒有太空搶劫。 Adam Smasher 沒有高潮。這就是生命。米絲蒂作為亨利·希爾身邊的一個無名小卒度過了餘生。與亨利·希爾不同的是，當米絲蒂說這句話時——就像艾麗卡·林德貝克演奏的那樣——這並不是一首哀歌。這是一個機會。
許多人認為《幻影自由》的新結局是 CDPR 與自身的直接對話，就像《GTA V》和《荒野大鏢客：救贖 2》是與 Rockstar 的對話一樣。這三個人最終都在進行相同的對話，討論我們必須殺死自己的東西，以追求在這些遊戲中取得成功所需的可憎力量。即使生活在法律之外，這些遊戲中的每個主角都被不同的、更模糊的主人所束縛，一根鞭子要么把僕人逼死，要么讓他們無聊得流淚。在這種類型的遊戲中獲得足夠的權力、金錢和尊重從來都不是目標，尤其是在永無止境的遊戲中。
幻影自由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過程對玩家來說有多有趣，但其中有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麻木感，可能會讓玩家對遊戲和生活中的所有其他事情以及可以講述的故事視而不見。這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但在一段時間後就不再感覺像力量了，因為沒有任何對比。如果你所有的問題都可以透過核選擇來解決，那麼對那些必須在爆炸半徑內謀生的人還有什麼同情或同情呢？這不僅帶來了一種讓不可能的火力不再具有任何意義的遊戲體驗，而且還為基本人性所無法達到的興奮設定了很高的標準。
這讓人感到安慰，尤其是對於那些純粹為了逃避而不是講故事的電子遊戲的人來說。權力幻想本質上需要細微差別才能尖叫而死。這使得像《幻影自由》這樣的結局感覺更加特別，與任何其他開放世界犯罪傳奇相比，它的基調更接近《尼爾自動機》。對於那些不知道的人來說，《尼爾：機械紀元》真正的結局是一系列的犧牲：首先是敘述中的機器人主角的生命，然後是玩家自己辛苦賺來的保存數據，以幫助未來的玩家，他們的名字你會知道永遠不知道，但誰的犧牲和鼓勵使您能夠作為一個社區面對遊戲片尾字幕序列中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它將對純粹火力的追求視為一種故意的心理忽視行為，而這種遊戲忽略了一個超越自我和整個世界的另一梯隊的權力和能力。
事實上，《Cyberpunk：邊緣狂奔者》的輝煌部分來自於這樣一種心照不宣的認知：大衛和他的團隊必須越來越多地拋棄人類，才能成為夜之城的傳奇。幻影自由的美妙之處在於，V 需要走向另一個方向才能生存，去尋找新的東西並盡可能長時間地堅持下去，而不是為了得到它而撒謊、欺騙、背叛或殺戮。這是電子遊戲通常不重視的力量。最後，《幻影自由》對它的獎勵是遊戲中其他福利所無法比擬的。
《Cyberpunk 2077》中最有趣的部分是 V 試圖在朋友和同事之間建立類似社群的東西。作為一名邊緣跑者的環境不斷地剝奪了這一點。最終，在《幻影自由》結束時他們的談話結束後，V 向米斯蒂告別，她開車離開了，在一段不確定的停頓之後，V 走進了人類的喧囂，作為人群中的另一張臉，一個社區的成員，需要而且絕對會找到一種在煉獄中生存的方法。這是最簡單的部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沒有任何動作。 V 必須像其他人一樣等待。 V是個普通的無名小卒。他們有幸像一個笨蛋一樣度過餘生。
